金刚眼前一亮,欢叫着奔向父亲。奔跑间身体逐渐分解,重新化作赤橙黄绿青蓝紫七个葫芦娃。七个娃娃纵身一跃,齐齐扑进陆南怀里。
刹那间,陆南仿佛化作参古木,枝干上缀满玲珑葫芦。
七个粉雕玉琢的娃娃,有的攀附肩头,有的环抱臂膀。
大娃生神力,动作最是敏捷,稳稳霸占父亲怀中要地。
落在最后的七娃未得神通,只抱着本命葫芦蹒跚而来。见爹爹身上已无空隙,顿时委屈地扁着嘴。
陆南朗声大笑,将幺儿高高举起,轻轻搁在头顶。恰逢东华帝君踱步而至,见状抚掌笑道:这般伦之乐,倒让本君也想养育几个孩儿了。
葫芦娃们见到紫袍仙人,此起彼伏嚷道:
大哥!
大哥来啦!
东华帝君额角青筋微跳:谁是你等兄长?本君乃尔等舅父!
帝君不便与稚子计较,只得狠狠剜了陆南一眼。陆南讪笑着轻咳:休要胡喊,这位是舅父大人。着捏了捏怀中大娃顶上的葫芦——这家伙倒是随自己,连葫芦都这般结实。
大娃扑闪着大眼睛,软糯唤道:舅父~其余娃娃立时鹦鹉学舌,清甜的童音此起彼伏。东华帝君被这声声呼唤熨得眉开眼笑。
爹爹,我们回宫吧。
想娘亲了......
娃娃们扯着陆南衣襟央求。陆南大手一挥:启程!
却七仙宫内,七仙女正蹙眉叹息。众仙子围坐劝慰之际,瑶池忽然起身望向殿门:归来了!满殿目光霎时汇聚朱漆宫门。
两道身影悄然出现,缓步走来。
他们怀里各抱着三个娃娃,孩子们欢快地晃动着脚丫。
七仙女激动地站起身,快步迎向门口。
娘亲!娘亲!
葫芦娃们看到七仙女,兴奋地挥舞着手。
他们从陆南和东华帝君怀中跳下,跌跌撞撞地奔向母亲。
七仙女满心欢喜,纷纷蹲下身接住扑来的孩子们。
但六仙女庆却愣住了——眼前只有六个娃娃。
我的孩子呢?她困惑地望向陆南和东华帝君。
陆南看着呆立的庆,忍俊不禁。他抬手在虚空中轻轻一拍。
哎呀!随着稚嫩的叫声,隐身的六娃现出了身形。
这个擅长隐形术的家伙,本想给母亲一个。
调皮鬼,敢捉弄你娘亲?陆南笑着点零六娃的额头。
六娃撅着嘴,满脸委屈。庆见状连忙将孩子搂进怀里。
家伙刚甜甜地喊了声,就被庆按在膝上。
的一声轻响,玉手落在屁股上。
让你吓唬我!庆边打边数落。
六娃蹬着腿求饶,却被母亲牢牢按住。
其他葫芦娃缩在各自母亲怀里,大娃声嘀咕:六姨好凶呀。
陆南爽朗一笑走上前来:行了行了。
七个家伙都完好无损地带回来了。
以后你们好好管教,别让他们误入歧途。
要是将来堕入魔道,我也只能把他们重新收拾一顿了。
他转向瑶池道:快准备酒席。
东华这家伙跟来蹭饭了。
东华帝君挑眉道:什么叫蹭饭?你这人话真不中听。
明明是你为了答谢我,特意设宴款待。
陆南扭头看着东华帝君:他们可都是你亲外甥,你帮忙不是经地义?
所以,就是来蹭饭的。
瑶池掩唇轻笑:我倒觉得宴席可以稍后再办。
如今昆仑界喜得太子,应当普同庆。
不如让青鸾发帖邀请各路仙神,共襄盛举如何?
东华帝君连连摆手:那我不就少蹭一顿了?
陆南拍拍东华肩膀:就这么定了,按瑶池的办。
宴会开始前你就住在昆仑,管吃管住还不行么。
东华帝君叹气道:罢了,就当给我妹妹个面子。
要是你提的建议,我肯定不答应。
瑶池等人看着两人斗嘴,笑得花枝乱颤。
陆南年少时,东华帝君尚在闭关证道。
待陆南成年,东华证道功成,又逆流时光长河诛杀太一帝。
故而二人虽本该亲近,实则相识未久。
不过脾性相投,倒是一见如故。
瑶池向青鸾交代几句,青鸾含笑点头,化作青色神鸟破空而去。
这青鸟乃瑶池信使,凤凰后裔。
其翱翔九霄之速,堪称寰宇绝顶。
生便能穿梭虚空,自由往来于诸万界。
上古时期,祖凤冲击大罗道果失败,坠入维度长河。
弥留之际,他将毕生神通与大罗特质尽数剥离,赐予众多凤凰后裔。
一来为子孙留下护身之法,二来洗净自身大罗印记,以期轮回转世后重证大道。
青鸾走后,瑶池对陆南与东华帝君道:听潮亭已备好酒席。
你二人自去饮酒叙话,莫要妨碍我们逗弄孩儿。
她目光频频流连于七个葫芦娃身上,显是迫不及待想亲近这些娃娃。
陆南瞥了眼东华帝君,耸肩拽着他离开大殿。
待二人离去,瑶池笑逐颜开,朝孩子们招手:快来让母后好好瞧瞧。
听潮亭坐落于瑶池圣地东侧。
此处潮汐永无止息,涨落更迭间,映照着诸万界的江河湖海。
此间潮水千变万化,陆南指尖轻点,四周景象骤变,三界潮汛皆在此显现。
浩瀚东海波涛翻涌,转瞬又化作钱塘怒潮。
东华帝君眸光湛然:虚实相生,竟真能踏足潮源之地——妙极!
海纳百川潮作酒,当与君共醉三千场!
潮声如雷中,二人举杯畅饮,长笑震彻云霄。
(
数里外,一座古刹巍然矗立。
山门高悬匾额,上书金山禅寺四个鎏金大字。
大雄宝殿内,僧人结跏趺坐。身后丈六金身绽放毫光,隐约可见佛光流转。
这分明是证得果位的罗汉尊者。
师尊,何处传来笑声?沙弥好奇发问。
罗汉目运金光望向远方:有仙真降临钱塘。罢垂首叮嘱:为师前去拜会,你且安心修校话音未落, ** 上已不见人影。
钱塘江心,一座凉亭随波浮动。
陆南与东华帝君正在亭中对酌,衣带当风,尽显逍遥气象。
陆南忽有所感,转头望向岸畔。
但见一袭袈裟踏浪而来,僧鞋所至,江水分开如履平地。行至亭前三丈,合掌而立。
贫僧法海,金山寺住持。适才闻得音,特来 ** 。不知二位是哪路尊神?
陆南眉峰微动——竟是那位降龙伏虎的法海禅师?
东华帝君朗笑道:不想人间尚有真罗汉。既是有缘,可愿共饮一杯?
法海略一抬眸,目光落在凉亭内的石桌上。
佛门戒律森严,贫僧不沾荤腥。
唯有清茶一盏相陪。
他踏着江波步入凉亭,鞋履未染半分水痕。
陆南瞧着端坐的法海笑问:大师修的是无情道?
法海颔首:无情者,非绝情。
舍情方能存大义。
此乃对苍生正道之慈悲。
陆南对法海并无恶福
虽在后世阻了白蛇姻缘,
但其坚守人妖殊途的立场,
确是一片赤诚护佑人族之心。
只是手段过于偏激,
恨不能荡尽下妖魔。
不以私欲乱本心,所作所为皆出己意。
如此方得自在。
法海合掌轻语。
陆南与东华帝君相视一笑,未作评断。
大道三千各有所执,
若无根本冲突,何必苛责。
还未请教二位尊号?
法海再度开口时眼底隐现锋芒。
若真是仙家便罢,
倘若是妖邪幻化,
今日定要诛灭此獠。
东华帝君朗声笑道:莫忧,非妖非怪。
吾居**岛东华宫。
法海眼中精光乍现,当即施礼:原是东华大帝君,僧唐突。
东华帝君拂袖:萍水相逢即是有缘,不必多礼。
法海暗自赞叹。
这位帝君竟如此平易。
以东华之尊,
莫他这般僧人,
纵使灵山诸佛亦难与之同席。
今得邀饮,足见胸襟。
法海转头望向陆南,眼中带着疑惑。
此刻他已不认为陆南是妖邪,能与东华帝君对饮之人,必是超凡入圣的存在。
陆南轻抚鼻尖笑道:我的身份你还是不知为妙。
我与佛门素有恩怨。
若知晓我是谁,只怕你按捺不住要出手。
到时你若败在我手下,岂非可惜?
法海闻言怔住。
东华帝君朗声笑道:这罗汉与灵山那些愚钝之辈不同。
他有主见,明事理,坚守心中正道。
帝君含笑注视着法海:这位是昆仑帝。
曾多次攻上灵山,击毁雷音寺,更两度斩杀万佛之祖阿弥陀佛。
你可敢与他较量?
法海听得目瞪口呆,嘴唇微颤却不出话。
此刻他心中忐忑不安。
早知此人与佛门仇深似海,他绝不会前来赴会。
若被人看见他与佛门大敌共饮,日后在灵山怕是寸步难校
法海面露苦涩。
他虽刚正不阿,誓要扫尽下妖魔。
却并非不通人情世故。
他深知自己能肆意斩妖除魔,全赖佛门庇护。
若无佛门撑腰,以他这般行事作风,早被大妖吞噬殆尽。
陆南见他愁眉不展,不禁开怀大笑。
不必忧虑。
陆南轻拍法海肩头。
若佛门因慈事就容不下你。
尽管来投奔我。
法海正色道:我乃佛门中人,岂能轻易改换门庭。
陆南不以为然:你太迂腐了。
“你所信奉的佛,是端坐灵山之巅、俯瞰众生的佛?”
“亦或是你心中,誓为人族开太平、荡尽世间妖魔的佛?”
“佛,自在心郑”
法海猛然站起,目光灼灼地盯着陆南,胸中似有千言万语想要辩驳。
然而沉默良久,终究未能吐露一字。
“道不同,不相为谋。”
“贫僧告辞。”
法海大步迈出听潮亭,踏浪渡江,径直返回金山寺。
只是这一次,他的脚步不再如往日那般沉稳。
陆南分明看见,江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草鞋。
5.4
“你可真是个恶人,为何要坏他佛心?”
东华帝君忍不住出言调侃。
陆南轻啜一口酒,笑道:“他与灵山那些罗汉截然不同。”
“灵山罗汉如同泥塑木雕,终日只会诵经念佛,盲目崇拜佛陀。”
“与佛门三千世界中那些被圈养的众生毫无二致。”
“但这法海,倒还存着几分鲜活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