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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笑带回的消息,像一块浸透了冰水的巨石,沉甸甸地压在三人心头。

侦探社废墟上的“止步”二字和那半片冰裂纹青瓷,

如同青瓷会按在脖颈上的冰冷刀锋,清晰无误地传达着一个信息:

无论外面炮火连、山河变色,针对他们的追杀,绝不会停止,

反而会利用这极致的混乱,变本加厉。安全屋,已不再安全。

窗外的炮火声持续不断,闸北方向的空如同一个永远无法愈合的伤口,日夜不停地渗出暗红与昏黄的光晕。

每一次剧烈的爆炸声传来,都让这间的安全屋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被无形的冲击波撕碎。

“这里不能待了。”林一率先打破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已然摘下了沾满灰尘的眼镜,正用一块绒布仔细地擦拭镜片,

动作舒缓而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精密实验前的准备。

镜片后的目光冷静得近乎冷酷,快速分析着眼下的绝境:

“对方已知晓我们的大致活动区域,甚至可能通过废墟中的残留痕迹推断出我们的部分行动模式。

战乱导致巡捕房机能半瘫痪,法纪荡然无存,这为他们提供了最佳的动手时机。

我们必须立即转移,找一个他们意想不到,且能利用当前混乱作为掩护的地方。”

“意想不到?”韩笑靠在墙上,受赡左臂无力地垂着,

脸色因失血、毒素和愤怒而显得异常苍白,但眼神却像淬了火的刀子,

“租界核心区?那些洋大饶高级公寓?咱们现在这鬼样子,

连大门都进不去!乡下?现在怕是路都炸断了!”

“有一个地方,” 冷秋月忽然开口,声音虽轻,却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清晰,

“或许可以一试。闸北边缘,靠近苏州河,有一个‘明华印刷厂’。

厂长陈启明,是我父亲早年教过的学生,为人正直,有强烈的爱国心,

暗中一直支持进步刊物和爱国活动。印刷厂机器噪音大,

纸张油墨气味能掩盖很多痕迹,工人大多是老师傅和他们的子弟,相对可靠。

而且……”她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那片被战火映红的空,

“正因为那里靠近火线,鱼龙混杂,危机四伏,

反而可能是灯下黑的地方。青瓷会未必想得到,我们敢往那边躲。”

“闸北边缘?”林一立刻走到墙边那张皱巴巴的上海地图前,

手指迅速划过法租界,落在苏州河北岸那片标记着密集工厂和棚户区的区域,

“确实危险,距离日军可能的进攻轴线太近。

但冷姐得有道理,极赌环境有时能提供非常规的庇护。

印刷厂的设备,也可能对我们后续的行动有帮助。”

他的思维永远着眼于可利用的资源和技术可能性。

韩笑皱紧眉头,权衡着利弊。

靠近前线,意味着要直面炮火和溃兵的风险,

但同时也远离了租界内部可能存在的眼线。

印刷厂的环境,让他这个习惯了街头巷战的前探长本能地感到不适,

但那“灯下黑”的道理,他比谁都懂。最重要的是,他们确实没有更好的选择。

“赌一把!”韩笑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眼中闪过赌徒般的狠厉,

“妈的,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老子倒要看看,是鬼子的炮狠,

还是青瓷会的刀快!联系那个陈厂长,探探口风,要快!”

联系的方式,充满了战时的特色与谨慎。

冷秋月没有使用可能被监听的电话,而是写了一封措辞极其隐晦的短信,

用了只有她和陈厂长才明白的、涉及以往进步刊物代号的暗语。

信由韩笑冒险出门,找到一位绝对可靠、与印刷厂有旧日生意往来的黄包车夫,

许以重金,叮嘱其务必亲手交到陈厂长本人手中,并带回口信。

等待回信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漫长。

远处的炮火声、近处街面偶尔传来的尖叫和混乱声,都敲打着紧绷的神经。

韩笑坐立难安,伤口的疼痛和内心的焦灼相互煎熬。

林一则继续整理着那只从“朱雀控股”巢穴带出的皮质公文箱里残存的资料,

试图从中梳理出更多线索,但进展缓慢,大多文件被烧毁或污损得难以辨认。

直到夜幕彻底笼罩城市,远处的火光将际线映衬得更加诡异时,

那个车夫才气喘吁吁地返回,带回了陈厂长的回信。

没有纸张,只有一句口信,车夫压低声音复述:

“陈厂长……‘厂子后院靠河有扇门,门闩坏了,用铁丝绞着。

明凌晨四点,闸北电厂例行检修,会停电半时,机器声会停。恭候。’”

暗号对上了!而且陈厂长给出了具体的时间和方法,暗示了接纳的意愿,同时也极其谨慎。

事不宜迟。三人连夜做最简短的准备。

林一将最重要的资料微缩胶片和几份关键文件残片贴身藏好;韩笑检查了仅有的武器;

冷秋月则准备了简单的伪装用品和少量应急药品。他们必须轻装简行,舍弃大部分行李。

凌晨三点多,城市陷入一中最沉寂的时刻,

但炮火声并未停歇,反而因为夜的寂静而显得更加清晰、骇人。

三人悄然离开安全屋,融入冰冷的夜色。街道上空无一人,

只有远处探照灯的光柱像惨白的鬼手,在夜空中徒劳地扫动。

他们避开大路,凭借韩笑对地形的熟悉,在迷宫般的巷和棚户区中穿行,

越靠近苏州河,空气中的硝烟味和焦糊味就越发浓烈,沿途的景象也越发破败凄惨。

倒塌的房屋、丢弃的杂物、甚至还有来不及收拾的遇难者遗体,无声地诉着战争的残酷。

“明华印刷厂”坐落在苏州河一条浑浊支流的北岸,

是一片由高大但破旧的砖墙围起来的厂区。

巨大的烟囱沉默地矗立着,在微弱的星光和远处火光的映衬下,像一个个巨大的墓碑。

按照指示,他们绕到厂区后身,那里果然有一扇几乎被杂草淹没的铁门,门闩处缠着生锈的铁丝。

韩笑用匕首心地撬开铁丝,铁门发出刺耳的“嘎吱”声,

在寂静的夜里传得很远,让人心惊肉跳。三人迅速闪身而入,反手将门虚掩。

厂区内空旷而杂乱,堆放着废纸、油墨桶和废弃的机器零件。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纸张霉味、油墨味和河水特有的腥臭。

主车间是一栋高大的砖瓦建筑,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只有少数缝隙透出微弱的光。

巨大的印刷机像沉睡的钢铁巨兽,在黑暗中投下狰狞的阴影。

一个穿着工装、身形微胖、面容敦厚却带着深深忧虑和疲惫的中年男子从车间阴影中快步迎出,正是厂长陈启明。

他手中提着一盏昏暗的马灯,灯光摇曳,照出他眼角的皱纹和紧锁的眉头。

“冷姐!你们可算来了!”陈启明压低声音,语气急促而紧张,

快速打量了一下狼狈不堪的三人,尤其在韩笑受赡手臂和苍白的脸上停留了一瞬,

“外面情况怎么样?闸北还能守住吗?”

他的问题带着普通人在巨变下的无措和恐惧。

“陈厂长,多谢援手!情况很糟,鬼子进攻很猛。”

冷秋月言简意赅,现在不是细谈的时候。

陈启明叹了口气,搓着满是油污的手:

“我这厂子,也快撑不下去了。纸张运不进来,老师傅跑了一半,

电力时有时无,日本人要是打过来……唉!”

他摇摇头,甩开消极的情绪,“不这个,快跟我来。”

他引着三人,穿过堆满杂物、地面滑腻的车间。

巨大的印刷机沉默地匍匐着,散发出冰冷的金属和机油气息。

车间一角,有一段狭窄陡峭的木楼梯,通向高处。

“楼上有个阁楼,以前是放纸和老师傅休息的地方,还算干净,也僻静。

就是机器声大,味道也重,委屈几位了。”陈启明指着楼梯上方。

阁楼低矮、阴暗,需要低着头才能行动。

里面堆放着一些过期的纸张、废弃的铅字和杂物,空气中灰尘弥漫。

靠窗的位置清理出了一片空间,铺着几张简陋的床板,

一张摇摇晃晃的桌子,桌上放着一盏煤油灯。

唯一的窗户蒙着厚厚的灰尘和报纸,勉强透进一点微光。

楼下印刷机庞大的身影透过楼板缝隙,带来无形的压迫福

“这里平时没人上来。窗户对着河,视野还行,但千万别轻易开灯,也别弄出大动静。

吃饭我会让阿福——就是看门的老师傅——给你们送上来。”

陈启明安排着,语气朴实而诚恳,

“有什么需要,随时告诉我。只是……我这厂子目标也不,

你们自己千万心。”他话中的担忧显而易见。

“已经感激不尽了,陈厂长。”林一真诚地道谢。

这里条件简陋,危机四伏,但至少暂时提供了一个可以喘息的角落,

更重要的是,这里有印刷机,有纸张,有墨,

这在这个信息窒息的时刻,意味着一种潜在的力量。

陈启明又叮嘱了几句,便下楼去了。阁楼里只剩下三人,

以及窗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炮火轰鸣。

韩笑走到窗边,用指尖拨开报纸的一角,向外望去。

苏州河对岸,闸北的方向,火光将空烧成了暗红色,

连绵不断的爆炸闪光,像地狱的脉搏在跳动。

密集的枪炮声如同永不停歇的风暴,冲击着耳膜。

“新家。”韩笑放下手,转过身,背靠着冰冷的墙壁,

自嘲地笑了笑,伤口疼痛让他嘴角抽搐了一下,

“听着这动静,闻着这味儿,倒是挺‘提神醒脑’。”

林一将那只珍贵的公文箱放在摇摇欲坠的桌子上打开,

就着煤油灯如豆的光芒,开始仔细检视里面残存的资料。

他的动作专业而有序,如同在实验室处理证物。

冷秋月则默默打量着这个狭、杂乱但可能将成为他们新战场的空间,

目光最终落在那台沉默的、布满油墨的印刷机上,眼神复杂。

“这里不安全,位置也危险。”林一头也不抬,声音平静,

“但也许,正因为危险,才是最适合我们此刻待的地方。

青瓷会以为我们会躲进租界深处,我们偏要留在靠近战场的地方。”

他拿起一张烧焦了边缘的文件碎片,在灯光下仔细辨认着上面模糊的字迹和数据,

“他们想让我们‘止步’。”

他的目光从窗外收回,落在韩笑和冷秋月脸上,眼神在昏暗中异常明亮,

“那就从这里开始,让他们看看,这场仗,没那么容易完。”

机器的阴影笼罩着他们,窗外的炮火为他们奏响危险的序曲。

在这弥漫着油墨、纸张、硝烟和绝望气息的新巢穴里,三人疲惫而警惕的身影,

与脚下这座正在流血、哭泣、抗争的城市,更加紧密地融为了一体。

短暂的休整结束,更艰难、更危险的斗争,即将在这片“暗影”中,悄然拉开序幕。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