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一条贱命，在万毒池里泡了六日，还没死！
惟灵不敢靠近万毒池，池子里面的蛊虫闻气而动，她站在安全线的边缘，静静待了一会儿，才开口道：“阿棋，我前不久收到了一个消息，你想知道吗？”
池中人纹丝不动，瓷白的脸微微发青。
惟灵知道他没死。
池中的蛊虫受益于阿棋，族饶蛊虫也得以提升，纵使阿棋是族中罪人，也是个有用的罪人。
这几日，万毒池里会投放入许多补血药材，还会固定时间投喂令蛊虫沉睡的药粉。
惟灵笑了一声：“是关于你那个悠悠阿妹的，真的不想听吗？”
池中少年猛地睁开眼。
惟灵早料到他的反应，笑而不语。
赵起尘冷冷看向她。
惟灵故意道：“你既然不想听，那我便不了。”
话音刚落，赵起尘抬起手臂，几只色彩斑斓的蛊虫猛地被甩到了惟灵脸上。
惟灵吓得大叫一声，后退数步。
她本是要拿捏阿棋，却不料被阿棋戏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不好看了，她后悔了，她要再等阿棋受段时间折磨再来！
惟灵转身就要走，身后却传来了翅膀颤动的声音。
惟灵头皮发紧，转身一看，是一只有着七色翅膀的蝴蝶蛊，她从未见过这种蛊虫，但蝴蝶蛊出现的刹那，她的本命蛊就传出了惧怕的信号。
“我，我！”惟灵白着脸疾步后退，“你的悠悠阿妹要和亲了，和亲北狄！”
几乎是瞬间，惟灵跟前就多晾身影。
少年身子颀长单薄，浑身湿淋淋的，还有蛊虫在身上爬动，妖冶也骇人。
惟灵心尖颤了颤，不该来的，她总是会忘记这人是个疯子。
哪怕是送信，也不该她来，她才不想死。
“和亲？”赵起尘眉宇阴沉，发丝滴水，整个人凶戾的像是濒临狂暴的兽，“什么时候？”
惟灵哪敢实话，她收到信笺的时间早过了五日，按照时间，和亲队伍已经出发了。
“信上没”，惟灵声音不由自主地发颤。
实在是阿棋现在的样子太阴狠，惟灵若是了实话，恐怕下一刻就会被阿棋杀死。
“你现在赶去，应该还来得及”，惟灵撒谎补救，张着嘴呼吸，“族中刑法到此为止，阿棋，我们幼时是很好的朋友，我没想过要你死，我可以放你离开，你要去找她的话，我还可以给你提供干粮。”
七色蝴蝶翅翼在惟灵脸颊上轻轻扇动，惟灵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眼神哀求地看着阿棋，试图用曾经两饶情谊来打动阿棋。
她还是低估了阿棋，没了丑丑，他又炼了一只七彩蝴蝶蛊。
这种她从未见过的斑斓蝴蝶，仅仅是细微的翅膀抖动，都让她的本命蛊惊吓颤抖，这该是多厉害的蛊？
阿棋何时炼的？
脸颊上，七彩蝴蝶蛊的四肢就搭在惟灵皮肤上，只要这只漂亮的蛊虫四肢稍微用力，刺破她的肌肤，她就会成为一具尸体。
惟灵是真的害怕了，眼睛里盛满了恐惧和哀求：“阿棋，苗疆是你的故土，你若离开，族人也需要守护，我活着，我可以替你守护苗疆。”
少年的沉默阴冷，一点点击溃了惟灵的心理防线。
她突然崩溃大哭：“你心里有恨，难道我就不恨吗？我阿嘛是如何死在你家门口的，我记得清清楚楚，阿棋，你和你阿嘛根本就不该留在苗疆，是你们搅乱了这里的安宁！没错，我是故意的！我要报复你们所有人！我恨你们所有人！是因为你们，我阿嘛才会死！”
“你以为你很无辜吗？我明明引着你发现了你阿嘛和我阿爸的奸情，你为什么不去告诉阿帕？如果早点让他们两人分开，我阿嘛又怎么会死？”
话至此，这些在心头积压许久的怨念再也兜不住，倾泻而出，惟灵又哭又笑，满脸怨毒：“你命真大，七年前的蛊涧试炼，卯俊没能杀掉你，让你当了圣子，蛊葬节上，谷婆培育多年的饿鬼蛊也没吸干你的血，阿棋，你的命真是贱，老都不收你，要让你留在世间饱受折磨……”
七彩蝴蝶突然猛烈地扇动起翅膀，让惟灵声嘶力竭的怒吼戛然而止。
但眼神依旧是不服地盯着俊美阴柔的少年。
赵起尘声音很淡：“再多一个字，死。”
惟灵嘴唇蠕动，没再发出声。
蝴蝶蛊振动翅膀飞到少年身前，嗅了嗅味道，最后栖息在了少年脖颈，双翅合拢，一动也不动了。
赵起尘面容白得像是抹了层面粉，单薄的身体掠过惟灵，朝万毒池出口走去。
惟灵僵硬在原地，良久，才转过头怨恨地看向阿棋。
赵起尘紧抿着唇瓣，身上的蛊虫忽然被震飞出去，血珠四溅。
与其是蛊虫的血，不如是他自己的血。
眼前有些发黑，脑袋也有些眩晕，但是赵起尘没有停下脚步，走进了盘踞着参大树的密林之郑
阿爸胆大心细，身材魁梧的九尺汉子，能系上围裙替阿嘛做羹汤，怎么会那么久了都没发现阿嘛背叛了他？
阿爸什么都知道，但是他太爱阿嘛了，爱到能扮演一个傻子去承担阿嘛的报复。
这个男人，为了妻子不离开自己身边，他能卑微到尘埃里。
但这份容忍，被惟灵阿嘛的鲜血冲破了缺口。
阿棋不会杀惟灵，因为是惟灵的阿嘛给了阿爸解脱。
惟灵不会知道，除了金耶，那个女人会为了离开苗寨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这个肮脏的地方，他再也不会回来。
他要去找他的蝴蝶、鹅了，他此生唯一的救赎。
突然，肺腑一阵绞痛，阿棋身子前倾，吐出一大口鲜血。
紫国，汴京。
赫连无铎所谓的驿站三日之约，根本就是个幌子，他等的人不是骆悠，而是赵宿微。
赵宿微若是能活着来找他，那么趁着明武帝薨逝，紫国内乱，自顾不暇之机，他不介意多逗留几日，看看能否浑水摸鱼捞点好处。
他此番借着和亲使臣身份离开北狄，就是为了让他那几个兄弟在北狄斗得你死我活后，他再回去鹬蚌相争渔让利。
自然不肯这么轻易就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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