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紧张地看着床上的儿子,双手无意识地攥紧。
“怎么样?大夫?我儿子……他……”
刘掌柜放下程凡的手腕,脸上依旧带着凝重,但眼中却无多少绝望。
“高热不退,脉象确实衰弱,但……并非完全没有生气。”他沉吟道,“只是这火毒攻心,伤及肺腑,非寻常手段可救。”
他抬眼看向程大山:“你儿子,得罪了什么人?为何会遭此毒手?”
程大山一愣,随即想起科举考试时号舍的异状,以及那被移开的瓦片。
他将此事简述了一遍。
刘掌柜听完,眼中闪过一丝了然与愤怒:“哼!好一个心狠手辣之辈!科场之上,竟用如此歹毒手段!”
他看向程大山:“你放心,你儿子虽然命悬一线,但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刘一手,就绝不会放弃!”
“医者父母心,我刘某行医数十年,从未将什么‘妖人’‘罪犯’放在眼里,只有病人!”
“江兄(江举人)的信,我已看过,他你儿子聪慧过人,有经纬地之才。”
“这样的人,岂能因为宵之徒的陷害,就此埋骨?”
“来人!”刘掌柜声音陡然提高,“取我的金针来!还有,去库房取那百年老山参,切三钱,用文火慢熬参汤!另外,准备好烈酒和冰块!”
“是!”几名药童齐声应诺,迅速行动起来。
程大山看着这一切,心中涌起一股巨大的暖流。
他再次“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这一次,不是绝望,而是感激。
“大夫……谢……谢谢您……”
“起来吧!”刘掌柜喝止了他,“现在不是这些的时候!救人要紧!”
他走到床边,看着床上人事不省的程凡,眼中闪过一丝决然。
“江兄的信里,你姐姐程英,也曾得你救治?”
程大山点头:“是……凡儿他……他给姐姐开了几副药……”
刘掌柜点零头,随即看向一旁焦急等待的何氏。
“这位夫人,你且过来。”
何氏连忙上前,紧紧握住程凡冰凉的手。
“孩子,你一定要撑住啊……”她泪眼婆酥,哽咽道。
“夫人。”刘掌柜神色郑重,“你听我,接下来救治,可能会很痛苦,甚至……会让你儿子暂时看起来更加危险。但这是必须的过程。你一定要……守住他的手,告诉他,无论发生什么,家永远是他的港湾。他想做什么,都可以,不必再为科考所累……只要他能醒过来……”
何氏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真的吗?只要他醒来……什么都行?”
“嗯。”刘掌柜点头,“只要他能醒。”
何氏用力点头,泪水再次滑落,但这次,却带着一丝释然和期盼。
她紧紧握住程凡的手,一遍遍地在他耳边低语:“凡儿……凡儿……你醒醒……醒醒好不好……娘不让你考科举了……你喜欢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娘养你……爹养你……姐姐也养你……只要你好好的……”
程大山和程英、程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也默默流下了眼泪。
这一刻,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只要儿子能活下来,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药童捧着金针和百年山参走了进来。
刘掌柜深吸一口气,捻起一根细如牛毛的金针,眼神专注,手腕轻抖。
金针带着微弱的破空之声,精准地刺入了程凡头顶的百会穴。
紧接着,是四神聪、风池、太阳……
一根根金针,如同灵巧的舞者,在刘掌柜的手中跳跃,稳、准、狠地刺入程凡周身的各大要穴。
从头顶到脚趾,密密麻麻的金针闪烁着森然寒芒,仿佛将程凡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
金针走穴,行云流水。
刘掌柜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全神贯注,指尖的每一次颤动,都牵动着床_上少年的生死。
“火毒攻心,当以针灸疏导,再辅以烈酒冰敷,强行降温,迫使热邪外散。”
他口中喃喃,动作不停。
金针刺入百会、四神聪,意在提振神志;刺入风池、太阳,旨在驱散头面之火;刺入膻症期门,是为了疏通胸中郁结之气;而四肢的曲池、合谷、足三里等穴位,则是为了引导热邪循经络而下,从四肢末端排出。
密密麻麻的金针,仿佛一张无形的网,将程凡体内躁动的火毒一点点地牵引、梳理。
程大山紧张地看着儿子,只觉得他原本像炭火般赤红的脸颊,似乎……似乎真的退去了一丝红意?呼吸也似乎……平稳了一些?
“夫人,将参汤喂进来。”
刘掌柜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但更多的是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何氏连忙接过药童递来的那碗散发着浓郁药香的参汤,心翼翼地凑到程凡嘴边。
可程凡牙关紧闭,嘴唇干裂,根本无法喂下。
药汤顺着嘴角溢出,滴落在床单上,留下几点深褐色的痕迹。
“这……”药童有些焦急。
程大山见状,眼中闪过一丝坚定。他深吸一口气,从何氏手中接过药碗。
“我来!”
他自己先猛灌了一大口滚烫的参汤,灼热的液体烫得他口腔发麻,但他浑然不觉。
随即,他俯下身,对着程凡的嘴,将口中的温热药汤,一点一点地渡了过去。
他的动作笨拙,甚至带着几分粗鲁,但那份深沉的父爱,却让在场所有人都为之动容。
何氏看着丈夫这般模样,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伸出手,轻轻覆在程大山的背上,无声地给予支持。
程英和程澜也怔怔地看着,她们从未想过,父亲会以这样的方式……来喂药。
刘掌柜看着这一幕,眼中也泛起一丝湿润。
他行医多年,见过太多生死离别,也见过太多冷漠无情。
但此刻,这位平凡的庄稼汉子,用最原始、最质朴的方式,诠释了什么叫做“父爱如山”。
一口,又一口。
那碗凝聚了百年山参精华的救命汤药,就这样,被程大山一点一点地,全部渡入了程凡的腹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