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如安搂着女儿,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刘嬷嬷端来一杯温热的牛乳,柔声道:“想来是今日受惊了,这个姐平日最爱喝了。”
团团闻了闻:“好臭啊!”完便猛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啊!怎么回事嘛!
刘嬷嬷一愣,拿到鼻尖嗅了嗅,一脸困惑:“一点也不臭啊!姐,你再试试?”
团团鼻头翕动:“臭死啦!”伸手却接了过来,咕咚咕咚一饮而尽。
程如安脸上堆满了问号,臭……还喝?
“团团?”她担忧地摸了摸女儿的额头,“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团团从她的怀里滑了下来,急得直跺脚,想解释却脱口而出:“娘亲的手好热啊!”
程如安吓得急忙将手缩了回来,放在自己的额头上试了试。
不热啊,方才因为萧宁姝的事,在外面待得久了,明明比平时还凉一些啊。
萧二提着食盒进来:“姐,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是这次还加了蜂蜜,你尝尝?”
团团扑了过去:“我最讨厌桂花糕了!”
萧二愣住了,僵立在原地,姐不爱吃了?
“哦,那我送回去。”他刚转过身。
团团急得跑到他面前,劈手夺过了食盒:“我不吃嘛!”
她跑到桌旁,爬上锦凳,打开食盒取出一块便塞进了嘴里。
明明吃得香喷喷的,嘴里却是:“真难吃!太难吃了!”
程如安终于察觉到不对,急忙吩咐:“快!请王爷回府!”
半晌后,萧元珩急步走了进来。
团团开心地扑了过去:“爹爹!我一点儿都不想你!”
完叹了口气,垂下了脑袋。
萧元珩将她一把捞起,抱在怀里,看向程如安:“团团怎么了?”
他才从紫宸殿出来不久,身上还带着一股龙涎香的香气。
团团吸了口气:“爹爹臭死了!一定是去了皇伯父的那个臭臭的紫宸殿!”
“那里最臭了,不是,我是,特别臭!臭得像个粪坑!”
紫宸殿像粪坑?
萧元珩直接呆住。
萧二肩膀直抖,程如安抿着唇,用锦帕遮住了嘴。
团团急得在萧元珩的怀里都快扭成麻花了:“爹爹太臭了!”
她搂着父亲的脖子,在他的脸上蹭来蹭去:“爹爹的胡子一点都不扎人!”
“团团最讨厌爹爹抱了!”
她越越乱,终于嘴一扁,“哇”的一声哭了出来,把脸蛋埋进了萧元珩的脖颈里。
为什么我的跟我想的不一样呢!我不要这样啊!
萧元珩和程如安都赶紧哄她,团团却越哭越凶。
正乱着,下人匆匆走入:“王爷,王妃,国师大冉访,是有急事。”
萧元珩忙道:“快!将国师直接请到这里。”
“是。”
片刻后,楚渊进来了。
团团张了张嘴,还是喊了一声:“国师你走啦!”
楚渊一怔,想了想:“郡主,贫道今日的道袍好看吗?”
他今日的道袍是一身灰白色。
团团上上下下看了几眼:“太丑啦!”
完又猛地摇头:“我是,丑死啦!丑得跟大狼一样!”
楚渊也是一脸问号,大狼?谁是大狼?
萧二实在忍不住了,抬手捂住了嘴。
团子一脸茫然地看了看大家,急得不知所措,又哭了起来。
萧元珩连忙轻拍她的后背:“别哭啊,团团,别着急。”
他看向楚渊:“国师请坐,本王也刚刚进府,不知团团究竟发生了何事。国师今日登门所为何事?”
楚渊落座:“贫道是担心郡主,才特意赶来。看来,贫道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
程如安急忙问道:“国师知道原委?您看这孩子,都急坏了。”
楚渊缓缓道来:“自从贫道听闻郡主在大夏时,吸纳了巫罗的修为,便一直有些担心。”
“巫罗修为深厚,郡主无端端受了这许多,十分不妥。”
“但郡主福运深厚,并未有何反应,贫道便没有提起。”
“今日见到晴霹雳,后府中人又告知了我王府门口的情形,我便赶来了。”
他看向团团:“郡主可知,万事皆有其代价。”
“这口出反言,便是你今日气运外泄,晴空引雷的代价。”
他起身站起,摸了摸把脸埋进父亲怀中装死的团团:“莫要心急,十二个时辰一过,便会恢复。”
“今后呢,你要好好研习,如何收敛你的气运,才不会再遭反噬。”
原来是这样!好丢脸哦!
团团不肯抬头,闷闷地道:“我一点都不想学!我就要随便用!”
楚渊无奈摇头,看向萧元珩:“王爷,不必忧心,贫道告辞了。”
众人谢过了楚渊,看着团团,全都哭笑不得。
团团越发粘人,在萧元珩的怀里八爪鱼似的扒着不肯下地,嘴里还嘟嘟囔囔:“快放开我”。
夫妻俩看着口是心非的团子,又是好笑又是担忧。
夜晚,胡言乱语了一日的团团终于睡熟了。
程如安轻轻给她掖好被角,走到了外间。
她看着丈夫,忧心忡忡:“王爷,姝儿今日闹出了这般动静,如何安置她才好?”
萧元珩负手立于窗前:“她既不顾王府颜面,不惜母女情分,当着满城百姓污你清誉,绝不可再留。”
“明日,便送她去官织坊。”
官织坊名义上是为宫廷和军队织造衣物的工坊,实则是收容犯罪女眷的所在。
一旦进去,终身织役,非死不得出。
萧元珩语气平淡:“那里有官兵把守,与外界隔绝。”
“每日从未亮劳作到深夜,粗茶淡饭,麻衣草席。”
“她不是口口声声王府苛待她么?到了那里,她自会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苛待。”
他顿了顿:“国师得好,万事皆有其代价。”
“她既选了这条路,便该付出应有的代价。我宁王府养她至今,早已仁至义尽。”
程如安轻叹一声,点零头。
次日一早,一辆灰布马车悄无声息地从宁王府侧门驶出,径直来到了官织坊。
萧宁姝被两个婆子拖下了车。
她惊恐地看着眼前锈迹斑斑的铁门,门口巡逻的兵士,以及里面传来的阵阵织机的轰鸣声,终于彻底慌了。
她挣扎着不肯走进去:“我不去!我是王府四姐!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婆子们眼中全是厌恶:“四姐,请吧。”
两人合力将她拖了进去,与看管的老妇简单交代了几句,转身离开。
铁门沉重地合拢,将萧宁姝的哭喊和不甘全都隔绝在内。
从此,京城再没有宁王府四姐,只有官织坊里一个无名无姓的织女。
次日,团团终于恢复了正常,德正宫来人,请她进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