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微遥歇了两日,连日来的殚精竭虑让她眼下泛着青黑,身子骨仍虚浮着,却总算能撑起身了。好在再等几日,她便能带着父亲离开了。
“墨画,这几日仔细照看父亲的身子,调理得稳妥些,我们很快就要动身。”她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绣纹。
墨画端着药碗进来,见她脸色依旧苍白,不由得蹙眉:“姐,您这身子还没好利索,仔细着风。”着便要去关窗。
温微遥却按住她的手,轻轻推开半扇窗,目光越过院墙四处逡巡。院外的槐树下,一道黑影静立如松,正是萧闻笙的贴身护卫影枭。她这一动静,对方显然已察觉。
影枭抬眼望来,眼底掠过一丝了然。
没等温微遥收回目光,影枭已悄然走近,轻叩窗棂。她屏住呼吸,只开晾窄缝。
“主子吩咐,姐醒了便安心在院内静养,不必外出。”影枭声音压得极低,完便要退去。
“等等。”温微遥急忙唤住他,指尖攥紧窗沿,“过几日……我们当真能出发?”
“主子确是这般安排的。”影枭答得干脆,转身便融入树影。不多时,院门外便多了个侍卫,脊背挺得笔直,目光沉沉地守着。
归云别院内,影枭垂首立在堂中:“温姐已醒,精神瞧着好了许多,特意问起出发的事。”
萧闻笙指尖转着枚玉扳指,闻言眉峰微蹙,语气添了几分冷意:“刚能起身就急着问这个?”
“是。”
他停下动作,将一枚黄铜钥匙抛给影枭,钥匙在空中划出冷光:“找最好的工匠,临摹一枚分毫不差的来。完工后……原物便处理干净。”
“属下明白。”影枭接了钥匙,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堂内只剩萧闻笙一人,他望着窗外流云,指尖在案上轻叩,眸色晦暗不明。
温家内院,温微遥亲自守在父亲床前。帐幔低垂,父亲依旧昏迷,指节却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她心头猛地一跳,连忙握住那双冰凉的手,声音发颤:“父亲?您醒了吗?”
老人眼皮颤了颤,睫毛上沾着细碎的泪,却终究没能睁开眼。
“他一时半会儿醒不来。”身后传来萧闻笙的声音,他缓步走近,衣摆扫过地面发出轻响,“药石在体内积了太久,如今有动静已是好事,想立刻醒转,还得慢慢来。”
温微遥松开手,起身时裙摆扫过床沿,带起一阵微凉的风。她抬眼望他,眼底带着未散的红:“萧公子今日来,不是专为这个的吧?”
萧闻笙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喉间轻滚:“出去。”
两人走到廊下,秋风卷着落叶掠过脚边。
“温微遥,”他忽然开口,“我好像过,身子没好透就别四处走动。你父亲这边,我的人会照看好。”
“你的人?”温微遥冷笑一声,“我凭什么信你?”
萧闻笙眸色沉了沉,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映着她倔强的脸:“凭什么?就凭你们父女能活着离开京城,全靠我一句话。”
温微遥别过脸,声音冷得像冰:“萧公子若无要事,便请回吧。”
手腕忽然被他攥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萧闻笙低头望着她:“就这么不想见我?”他没等她回答,便牵着她往听雪轩走,“回去躺着,今日我在这儿守着,你哪儿也不许去。”
进了屋,他扫了眼满脸警惕的墨画:“去备些清淡的吃食,你家姐该用午膳了。”
墨画委屈地看向温微遥,见她微不可查地摇了头,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转身时故意把托盘撞得轻响。
屋内只剩两人时,萧闻笙走到桌边,指尖点零那碗尚温的药:“这几日的药,墨画都是按方子熬的?”
温微遥斜睨着他,语气疏离:“萧公子派人盯着,她敢不遵?”
萧闻笙轻哼一声,没再追问。
不多时墨画端来饭菜,将温微遥的碗筷往她手边推了推,给萧闻笙的那副却远远摆在桌角。
温微遥刚拿起筷子,萧闻笙已径自坐到对面,伸手便将她碗里的细米换了自己面前的糙米饭:“你身子弱,该吃些精细的。”
她手一顿,正要推回去,他却夹了一筷青菜放进她碗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做过千百遍:“你父亲的药里加了安神的,你这几日定没睡好,多吃点清淡的养神。”
碗里的青菜绿得发亮,恍惚间竟与儿时父亲逼她吃的那碗重合。温微遥鼻尖一酸,眼眶发热,嘴上却冷硬道:“不必劳萧公子费心。”
窗外忽然传来轻叩声,影枭的声音低低传来:“主子。”
萧闻笙起身出去,两人在廊下低语了几句,声音压得极低。温微遥望着窗纸上晃动的人影,指尖无意识抠着碗沿。
待萧闻笙回来时,脸上已恢复了惯常的冷淡。他看着她几乎没动的饭菜,眉峰又蹙了起来:“没胃口?”
“不饿。”
他没再劝,只淡淡道:“吃完了就去歇着,我守在这里,你父亲那边有动静,我会立刻告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