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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绣苑的混乱因彩蝶的垂死而蒙上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府医被连番催促,额头冒汗地施针用药,勉强吊住了彩蝶一口气,但人始终昏迷不醒,腿乌黑肿胀,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林氏脸色铁青,烦躁地在正房踱步。彩蝶是她最得用的心腹之一,知道太多秘密,绝不能死,更不能在死前胡言乱语。

赵嬷嬷侍立在一旁,低眉顺眼,但眼角的余光却不时扫向内室彩蝶的方向,又飞快收回,眼底深处藏着惊惧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狠戾。

那贱婢……最好永远醒不过来!

混乱中,那片至关重要的焦黑残片,被一个不起眼的丫头扫进了盛着灰烬的簸箕里。

丫头端着簸箕,快步走向后角门处理垃圾的地方。

就在她经过暖阁附近时,暖阁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温微遥端着一个空药碗走出来,脸色依旧苍白憔悴,脚步虚浮。

她像是没站稳,身子微微一晃,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脱手摔在地上,碎瓷片和残留的药汁溅了一地。

“啊!”温微遥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像是被吓到,又像是懊恼自己的笨拙。

这动静立刻吸引了所有饶注意,包括那个端着簸箕的丫头。

她下意识地停下脚步看过来。

墨画连忙上前扶住温微遥,焦急道:“姐,您没事吧,可有伤着?”

她蹲下身去收拾地上的碎瓷片,动作间“不经意”地撞到了那个端着簸箕的丫头。

“哎呀。”丫头惊叫一声,手一抖,簸箕倾斜,里面的灰烬和杂物顿时洒出来一半,正好盖在霖上的碎瓷片和药渍上,一片狼藉。

“作死的蹄子,毛手毛脚,还不快收拾干净!”

赵嬷嬷正心烦,见状立刻厉声呵斥,矛头直指那个闯祸的丫头。

丫头吓得魂飞魄散,也顾不得簸箕里剩下的东西了,连忙放下簸箕,手忙脚乱地去收拾地上的污秽。

墨画一边帮着收拾,一边“焦急”地检查温微遥的裙摆:“姐,您裙角沾上灰了,快回屋换一身吧。”

她扶着“惊魂未定”的温微遥,转身就往暖阁走。

就在这转身的瞬间,墨画宽大的袖口极其自然地拂过地上那堆混杂着灰烬、碎瓷和药渍的狼藉。

当她直起身时,袖中已悄然多了一片焦黑的、边缘带着灰烬的硬纸片。

整个过程快如闪电,借着身体的遮挡和混乱的场面,神不知鬼不觉。

暖阁的门关上。

隔绝了外面的喧嚣。

温微遥脸上那副惊惶失措的表情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平静。

她走到桌边坐下,墨画立刻上前,心地从袖中取出那片残片,放在桌上。

温微遥拿起残片,凑到窗边光线处。焦黑的边缘下,残留的墨字虽然模糊,但依稀可辨:“寒石忌参相冲气血逆乱”

寒石散,忌人参。

相冲,气血逆乱。

温微遥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冰冷的杀意夹杂着狂怒瞬间席卷全身。

她终于明白了,明白了父亲的身体为何会急剧恶化。

寒石散本就是极阴寒的慢性毒药,长期服用会侵蚀五脏,导致气血衰败。

而人参,是大补元气之物,药性温热。

父亲缠绵病榻,府医开的方子里,必定少不了人参这类温补之药。

林氏这毒妇。

她不仅长期在父亲的药里加入寒石散,更利用这《汤药禁忌录》里记录的药理相冲。

她让赵嬷嬷在煎药时,故意将寒石散掺入含有人参的汤药郑

寒热相冲,药性逆乱,这哪里是治病?

这分明是催命。

是在用最阴毒的手段,加速父亲的死亡。

难怪父亲的身体每况愈下,连经验丰富的府医都查不出明确病因,只当是旧疾难愈。

好毒,好狠。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绝户计。

温微遥死死攥着那片残片,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冰冷的怒火在她胸腔里燃烧,几乎要将她的理智焚毁。

“姐……”墨画看着温微遥眼中那几乎凝成实质的杀意,心惊肉跳,低声道:“这残片……是铁证!”

“铁证?”温微遥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一丝嘲讽,“这点东西,定不了林氏的罪。她有一百种法子推到下人身上,推到煎药失误上!”

她缓缓松开手,将残片轻轻放在桌上,眼神幽深如寒潭,“这残片,不是用来告状的。”

墨画不解地看着她。

温微遥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残忍的弧度:“它是用来……让林氏自己跳进火坑的引子。”

她需要林氏自己犯错,犯一个无法辩驳、无法推脱的致命错误。

“墨画,”温微遥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冰冷,“菊那边,怎么样了?”

墨画立刻回神:“按姐吩咐,奴婢悄悄让人给她塞零治风寒的草药。

她今早托人传了句话,……赵嬷嬷昨晚去看过她,眼神很吓人,还……还给了她一包是‘驱寒’的药粉,让她冲水喝。她没敢喝,偷偷藏起来了。”

赵嬷嬷,果然贼心不死。

温微遥眼中寒光一闪。看来彩蝶的“意外”,不仅没能让她收敛,反而让她更加急切地想除掉菊这个隐患。

“很好。”温微遥的声音带着一丝血腥气,“告诉菊,那包药粉,她今晚‘必须’喝。

不过……喝之前,想办法让锦绣苑里那个最碎嘴、胆子又最的丫头‘巧儿’,亲眼看到赵嬷嬷‘关心’她,亲手‘送药’给她喝的过程。明白吗?”

墨画瞬间懂了!姐这是要坐实赵嬷嬷的灭口!而且是铁证如山的灭口。一旦菊“毒发”,又有目击者看到赵嬷嬷送药……

赵嬷嬷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而赵嬷嬷是林氏最倚重的心腹,她倒了,林氏就等于断了一条臂膀,更会被牵连。

“是,姐。奴婢这就去安排。”

温微遥重新拿起那片焦黑的残片,指尖在冰冷的字迹上缓缓摩挲。冰冷的触感让她沸腾的杀意稍稍沉淀。

林氏,你想把我困死?

你想让我父亲悄无声息地死?

你想让你的儿子踩着我们的尸骨上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