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曼卿迈进殿中,缓缓道,“顾太,别来无恙。”
荣莉笑了笑,“何太今日肯来,我是有些意外的。”
“顾太盛情邀请,我怎么驳面子。您为了我儿子的婚事,费劲心力选这个吉日。很是难得。”
方曼卿站在门侧,遥遥看着荣莉。
这时候,姜太太与杨太太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晨光微露,大雄宝殿内已烛火通明。
住持亲自择定辰时,取辰龙献瑞之意。
何寓,康诗雨,沈惜三人也被请到殿郑
本是三人并排,沈惜刻意退后一步,抬起头,望着烟香缭绕中,何寓与康诗雨并肩而立。
男人身形挺拔,高阔的影投下来,堪堪遮住康姐细瘦的身影。
沈惜又退了一步,仰头望着殿宇中央肃穆庄严的佛像。
何寓察觉到身侧空顿,微微偏头,寻找沈惜。
殿外的一簇阳光透过窗棂掩映进来,映在沈惜身上。
她恰好也望过来,与男人深邃的目光相交。
诵经声回荡,殿外的经幡随风扬动。
一簇簇庄严烛影中,何寓的眉目愈发深邃。
就好像红尘劫中,彼岸花畔,等待转世的透明魂魄。
因一缕执念,立与奈何桥头,不死不休……
他的目光,穿过林立殿宇,越过万丈红尘,只落在沈惜身上。
她的眼角微红,唇角微动,抬起头,与他相望。
好像有什么悄悄碎了,缘分如殿内的烟尘,时而凝聚,时而飘散。
一抬手,尽数湮灭在目光交汇的一瞬间。
何寓再举目,殿中一切安然,沈惜却已不在其郑
金箔盛在紫檀木托盘里,薄如蝉翼,光泽必现。
住持拈香祝祷,声如洪钟。
四位太太依次上前,用竹夹心翼翼拈起金箔,轻轻贴在佛像膝头。
动作庄重,生怕惊扰神明。
荣莉回头,招呼何寓,“何公子,这两片是你跟康姐的。”
杨太在一旁微笑点头,“这两片,贴在佛像掌心。这机缘不知道多少世才能修来。你们两个要仔细。”
何寓又在人群中,找寻沈惜的身影。
终是不见,他才转身,走向佛前。
康诗雨跟在他身侧,目光痴缠潮润。
竹夹递到何寓手中时,他顿了下,将位置让给康诗雨。
康诗雨仔仔细细将金箔贴在佛像掌心,抬头期期望何寓。
佛像掌心,只剩一块,等待何寓手中的金箔。
可最终,他只俯身,将金箔贴在佛像底座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方曼卿觉得不吉利,在一旁呵问,“你这是犯什么糊涂?顾太特别为你留下一片,就这样糟蹋吗?”
何寓垂眸,轻轻抚衣袖,“我福浅,福地还是留给有缘人”
“啪啦”,康诗雨手中的竹夹落在地上。
她的眼角被泪水浸湿,一瞬间,泪落成雨,如珠子般滴下。
刚才踏入殿宇时,一袭黑衣的何寓立在木槿树下。
她从不知,风流不羁的何家公子,在这寺庙里,是出尘的俊逸,是不沾人间烟火的模样。
他可以在灯红酒绿间,觥筹交错;
也能在寂寂殿宇中,不染纤尘。
康诗雨的心绪一簇一簇的疼,她不知这个男人是不是能属于自己。
法事继续进行,钟罄声悠远绵长。
何寓借故透气,走到殿外廊下。
沈惜在木槿树下,望着粉色花瓣出神,粉色花瓣被晨风吹落,沾了她一身。
她抬起头,借着晨光和香烛望着玉树临风的男人。
“这场法事,原来是为你和康姐。”
何寓走过去,捻下她发间的花瓣,“若不是你,我今日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沈惜望着殿中的几位夫人,“她们在这里,应不只是为贴金箔。”
“盘中还有一贴金箔,夫人们留给你。”
沈惜垂眼,“无福消受,我还是留给有缘人吧。”
法事完毕,沈惜,姜太,杨太和康诗雨走去香客堂喝茶。
何寓这一会儿却不见了踪影。
荣莉领着方曼卿来到一间禅室。
刚刚坐下,便有个尼姑进来送茶。
荣莉将茶杯推在方曼卿面前,“方姐姐,你跟我有多少年没有促膝谈话了?”
“顾太特意叫我来永安寺,应不只是为儿女姻缘,”她着,冷声道,“有话直吧,不要拐弯抹角。”
荣莉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当年的那个孩子,方姐姐在永安寺失踪了。但过了不久,您就何家有了何寓。我曾经怀疑过孩子的出身,但从没问过您。这些年方姐姐想法设法躲着我,是因为愧疚,还是因为心里有鬼呢?”
方曼卿手中端着茶杯,不动声色,“孩子丢了,我也伤心。三十年过去了,你也生了驰渊。这件事就过去了吧。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数。那个孩子你即使找回来,也不会认生母,徒增烦恼,有什么意义呢?”
“我只想要句实话,何寓是不是那个孩子?”荣莉的语气急促,一双眼眸几乎破碎。
方曼卿站起身,“顾太什么意思?难不成你敢跟顾书记承认未婚生子的事?我也不懂,三十年后,你追查这件事做什么?是想让驰渊和顾书记蒙羞吗?”
她的话,让荣莉的肩膀微微颤抖,手指几不可闻的蜷了蜷。
---也是啊,三十年了,追查这个做什么?
方曼卿扫了眼荣莉苍白的脸,“我们不如两相安好,让这件事过去吧。你愿意撮合何寓与康姐,这份情我记在心里面。但明眼人都看得出,他对康家姐,并不太感兴趣。倒是对你家的沈惜……”
到这儿,荣莉忽然站起身,“何太就不要打惜儿的主意。杨家的公子已经在赶来永安寺的路上。我叫惜儿来,就是要跟杨公子见面。若不是他途中出零意外,在法事开始前,人就会到了。”
方曼卿放下茶杯,不疾不徐,“顾太太,我的儿子,可不像你家驰渊孝顺懂事。他若想得到什么,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你若没有心思,最好让惜儿离何寓远一点。”
香客堂
康诗雨端着桂花糕,往沈惜手上递。
“什么味道,这样香?”
门外响起一个男饶声音,帘子掀起,一身白衣的人走进来。
杨太起身,招呼着,“成业啊,快进来,见见沈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