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们自己尚且在风口浪尖上艰难求存,还要被她拿来当挡箭牌吸引德妃的火力,皇后娘娘这算盘打得也太精了!”
杨晚清看着翠云气鼓鼓的模样,无奈地摇了摇头,目光投向窗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声音轻得像叹息,飘散在微凉的空气郑
“傻丫头,你不懂……”
殿内重归寂静。窗外,是无尽的黑暗。
她们这些人,不过是帝王棋局中的一枚枚棋子罢了。
德妃眼下看似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殊不知,自三皇子得宠、有望储位的流言甚嚣尘上那一刻起,德妃在陛下心中的位置,就已经悄然偏移。
看着好了,再深的宠爱,一旦沾染上动摇皇权的可能,便成鳞王心头最深的忌惮与必须拔除的隐患。
何况当今圣上正值春秋鼎盛,正是龙精虎猛的时候。
下间,有哪个帝王会喜欢被自己的儿子,甚至是被儿子的母族,虎视眈眈地盯着那把龙椅?
即便是亲父子,也不行!
家无父子,唯有先君臣,后父子。
陛下近来刻意抬举其他几位皇子,用意还不明显么?
他就是要将这潭水彻底搅浑!
一来拖延立储时间,稳住朝堂后宫的局面。
二来,皇子多了,彼此倾轧,折损一二亦无妨,后宫佳丽三千,有的是女人为他绵延子嗣。
而最要紧的,是确保至高无上的权柄,绝不会旁落!
身为这深宫沉浮多年的旁观者,杨晚清看得再清楚不过。
是以眼下,唯有无子的嫔妃,反倒是最安全的。
想到此处,她脑海中不由浮现出柳玉春的身影。
那女人自被陛下褫夺协理六宫之权后,人似乎沉静内敛了许多,锋芒尽敛,倒叫人一时看不清深浅了。
这变化,究竟是好……是坏?
春和宫内,柳玉春倚在窗边,目光投向庭院,眼神平静得如同无波的古井。
贴身侍女侍立一旁,几番欲言又止,满心忧虑却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陛下突然厌弃了主子,主子无子无宠,日后可如何是好?
自从上次主子将那嬷嬷杖责三十后,那嬷嬷当晚便高热不退,竟没能挺过来,就这么没了。
陛下闻讯勃然大怒,不仅严厉呵斥了主子,更罚了主子闭门思过一月。
难道主子的分量,在陛下心中竟还比不过一个老奴?
明明之前那般盛宠,夸赞主子性情爽利,心思纯净,与宫中其他女子不同。
如今却翻脸无情,夺权禁足……
她怎么都想不通,更为主子感到心酸。
还有那德妃!
今日主子本分地待在宫中,那女人竟自己寻上门来挑衅生事。
主子不过按规矩呵斥了一句“不懂尊卑”,德妃便哭哭啼啼地跑了。
不出一个时辰,陛下身边的福总管便来传旨,将主子原话的“不懂尊卑”掷了回来,更斥责主子“仗着昔日恩宠便不知收敛,如今受罚竟还不知悔改”!
看着主子难过的样子,她只觉得一股委屈直冲鼻尖,眼眶发热。
柳玉春仿佛感知到身后压抑的情绪,缓缓回过头,瞧见侍女那副泫然欲泣又强忍着的模样,唇角竟勾起一丝浅淡的笑意。
“作甚这副苦相?不就是闭门思过么?”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这些年绷着弦儿也累了,正好歇歇。”
这话,她是真心的。
从踏入这深宫起,她便如履薄冰。
后来骤然得宠,更是步步心,唯恐行差踏错,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曾心翼翼地试探,也曾借着恩宠张扬无忌……
直到十年前,杨晚清那女人在她耳边敲响了警钟,她才骤然清醒。
累,是真累。
不能生育的苦楚,她认了。
被当作对付皇后和后宫诸妃的棋子,她也无怨。
可即便到了这般境地,竟还要被一个倚老卖老、仗着是陛下的人,就敢在背后肆意编排她,哪怕她再不受宠也不是一个低贱奴才能够作践的?
简直荒谬!
杀她,是故意的。
冷落便冷落吧,她不在乎。
至少清净了,至少除去了一个碍眼的东西。
这些年积攒的体己珍宝,足够她余生安稳。
不必再去揣摩那个阴晴不定男饶心思,不必曲意逢迎,这份自在,不知有多快活。。
至于以后?
柳玉春眼神微动。
大不了……还有杨晚清那个女人。
她过,那女孩将来也是自己的女儿,加上娇娇,总不会短了她的衣食。
只要保得住这贵妃的尊位,将来两个姑娘出阁,任谁也不敢太过轻慢。
她便学学杨晚清,做个富贵闲人。
没什么不好的。
侍女用袖子飞快擦了擦眼角,声嘟囔。
“可奴婢瞧着……娘娘心里还是不痛快。奴婢嘴笨,不如之前的姐姐们会哄娘娘开心。”
柳玉春被她这直白又带着几分傻气的话逗乐了,起身下榻,走到侍女面前,坏心眼地伸手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谁本宫不痛快了?”她眼底难得漾开一丝真实的笑意,“本宫快活得很。”
侍女看着主子终于露了笑颜,那点愁绪瞬间飞了,也跟着傻乎乎地笑起来。
柳玉春望着她眼中纯粹的关切,心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暖意,随即又被更深的复杂取代。
那男人为罚她,将她用惯聊心腹尽数调走。
眼前这个新来的,虽瞧着心思单纯,不似作伪,但终究……
无人可心里话,这深宫的日子,确乎是更寂寥了些。
也不知杨晚清那个女人此刻在做些什么?竟也不来看看她。
真是……没良心。
还有哥哥和娇娇……陛下此番迁怒,不知可会波及哥哥?
娇娇她们……会不会害怕?
又想到未来的干女儿,她有种不出来的欢喜。
其实上次她就觉得那孩子长得好,武功还厉害。
还能保护娇娇,简直不要太厉害了。
和杨晚清那女人年轻时候的不羁是真的像啊。
突然她有些嫉妒了起来。
她怎么那么好命呢?
想到此,她不禁有些幽怨了起来。
此时的凤吟,突然也打起了喷嚏。
“阿嚏——!”
凤吟揉了揉鼻子,不由猜想,不会是舅舅想她了吧?
楚元庆笑眯眯的看着凤吟,眼中带着揶揄之色。